第139章 交谈过去

紧接着玛格丽莎就在薇拉疑惑的注视中重新跑回了山坡。树影婆娑，灌丛窸窸窣窣的响动着，金色的光斑印在玛格丽莎的身体上，好似一幅西涅克的油画。

  她气喘吁吁的穿过那条窄小的小径，剥开碍事的枝杈，直到眼前豁然开朗，视野范围内再次出现佣兵的身影。

  她未曾多想，便接近了萨贝达。

  当有人步入自己领域的警戒范围时，萨贝达就已然有所警觉，当那抹陌生的气息靠近时，他蓦然条件反射的摸向腰侧佩戴的军刀。眼前缓慢降下一道阴影，他收起手中的相片，快速敛去溢出的情绪。

  萨贝达抬头时眸光微愣，在发觉眼前的阴影居然是来自于玛格丽莎、那个裘克最喜欢的女人时，他沉吟不语的抿唇，再度面露不悦和戾气，却还是收拾收拾坐起身。

  “有事？”萨贝达漠然置之的开口，稍显不耐烦。他不明白，这个迄今为止他都没有给过任何好脸色的女性为什么要主动来找他的不痛快。

  但他又不能跟对方动手，省得裘克到时候会怨恨上他。

  “萨贝达先生……请问你手里那是裘克的照片吗？”玛格丽莎露出礼貌性的标准微笑，其实她是在明知故问。

  因为她刚才凑近时就已经看见相片里主角的模样了，那头张扬的红卷发与厚重的戏服，庄园里除了裘克再无其他人。

  不过她更意外的是那张照片貌似是张双人合照，还是张两人凑得很近的合照。

  她没有看清另一个人的面貌，也没有看清具体的动作，可大致也能猜测出来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萨贝达的语气仍旧冷漠疏离，但态度已然是冷了好几个度。他用的也不是什么询问句，而是单纯的想把碍眼人事驱赶。

  “当然有，如果你喜欢裘克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玛格丽莎在斟酌过后自告奋勇的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这话反而让萨贝达的情绪从阴鸷转变为不解的波谲云诡。他先是动作顿了顿，随即眯眸审视的盯着对方，眼神诡异，好似在思考对方有什么毛病。

  几秒后，萨贝达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他抿唇看向玛格丽莎，“你想做什么？动机又是什么？”

  玛格丽莎见萨贝达愿意与她交谈，猛地松了口气。她抬眸淡笑着娓娓道来，语气满是怀念和隐约的悲伤。

  “裘克他……曾经在喧嚣马戏团时就帮过我很多，自从他被瑟吉抢走台柱子的位置后——他遭受过的暴力跟嘲笑数不胜数。

  他的腿也是在舞台上表演时意外失去的，他是个很倔强执拗的人……我以为他会因为瑟吉的故意针对和挑衅一蹶不振，没想到他却一直都没有放弃他所热爱的事业。”

  说到这，玛格丽莎顿了顿，感今怀昔似的叹息。

  “他很温柔…可惜太自卑了，这点是我感受到最直观的。

  他好像总能察觉到我心情的好坏……在我被瑟吉殴打后他会小心翼翼的帮我包扎伤口。我劝阻他不要去招惹瑟吉，可他好像没有听，导致事情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喧嚣被毁于一旦，但我们却重新在庄园相聚，也不知是好是坏。庄园里的一切乍一看似乎让他改变了很多，他变得癫狂、变得歇斯底里，变成难以交流的疯子。

  可我看得出来，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没有任何改变。

  他还是那个渴望关注与掌声的他。”

  玛格丽莎没有注意到萨贝达逐渐攥紧的拳和变幻莫测的神情，她的语速很快，但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裘克一直都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关怀，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不太好，因为这其实会导致、只要有人对他好时他就会开始优柔寡断，小心翼翼的暗地里对那人好。

  看不清问题的本质，还喜欢逃避问题。

  不过他好像挺依赖我的，我知道他渴望温暖……我也愿意给予这力所能及的关心，我希望让他能对生活产生点美好的祝愿。

  哪怕我的生活也很糟糕，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早已尘埃落定。

  可裘克不一样，他还能摆脱这一切。他不该被拘束在过去里，他也不应该总是为我而活，这太荒谬了、也太可怜了。

  但他好像早已失去活着的方向了、亦或者是活着的念想了。”

  倏然间玛格丽莎的话语顿住，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废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了一下。

  “啊……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裘克，裘克也喜欢你的话……别让他再迷茫的徘徊了。嗯、希望你们最后能够走到一起，到时候我会祝福你们的。”

  话毕，玛格丽莎的语调变得黯淡。她的眼帘垂下，如同怅然若失也好似缅怀过往。而后她粲然又笑了笑，唇瓣轻启。

  最后的嘱咐被吹散在风中，玛格丽莎的这句话很轻，不知道是囔囔自语，还是对萨贝达的祝愿。

  她似乎也不在乎萨贝达有没有听见，但其实萨贝达确实听见了。

  ——『如果你们最后真的能情投意合，希望你、也拜托你、别再让他一个人孤独下去了。』

  微风酝酿出几许静谧的禅意，如拂过心尖的绒羽，轻柔却拥有足够温暖的分量。这风挽起萨贝达鬓角的碎发、卷起他的指尖，逡巡间又融入阵阵摆动的草坪浪潮。

  如今的时间就像被切成小份的萨赫蛋糕，在最大的那一块上，插着名为最后好时光的白可可牌。

  良久过后，也或许是转瞬即逝。萨贝达才开口道：“……我明白了。”

  一番苦口婆心后，玛格丽莎观察着眼前缄默的佣兵。对方的回复很是沉闷晦涩，像棵刚结出果实的果树，被摘下了其中那颗最涩口的野果。

  这让玛格丽莎不由得担心对方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她刚打算询问出口，就见萨贝达转身快步离去，背影颇有几分狼狈，她甚至来不及阻拦对方就已经跑没影了。

  “这是怎么了？”玛格丽莎呢喃着满腹狐疑，但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回去找薇拉。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句黯然伤神的嘱咐就如同读秒结束的定时炸弹，在萨贝达的心中炸开了惊骇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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