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层大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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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风掠过耳畔，风道扬的灵力隔离使向晚几乎听不见风噪。

　　可「下层大陆」四字，却像回声于耳畔不断盘旋。

　　原本平静的心中因此荡开一个巨大的涟漪，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自己渺若尘埃。

　　他知道这世界很大。

　　但是他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大。

　　「建安郡有九县，村镇星罗棋布，柳荣镇只是其中之一。除开这次的经历，孩童时我也曾跟父亲去过几次郡城，在我看来，郡城很大很大。又听村里的先生说过，禹迹大陆有大小国家百多个，人口亿万众，郡城更是多到就像碗里的饭粘子。」

　　「大陆广袤无边，穷极一生也无法步量。我曾想过，或许有朝一日能走遍整个国家，这目标对我来说已经十分远大。」

　　「但你却告诉我，我们只是下层大陆……」

　　向晚的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心里更多的是迷惑，甚至有些卑微，他并非卑微自己的身份，而是卑微自己的渺小。

　　恬淡地笑了笑，风道扬仰头安慰道：「井底之蛙，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但你头顶的这片天，可曾见过它的边际？」

　　咬着嘴唇，向晚摇摇头：「没有……我甚至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许多人而言，建安郡就是全部世界。从来只有站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向晚小兄弟，不要被眼前看到的所局限。」

　　用力点点头，风道扬的话让他明悟了许多：「我明白了，谢谢风兄的指教。除了我父亲，还没有第二个人跟我说过这些……」

　　「如果你真想看清这个世界的全貌，纯阳宗是个不错的起点。若有缘，我也希望能作你师兄。」

　　「我真的可以吗？」向晚有些迟疑，尤其在他得知了世界如此之大后。

　　纯阳宗作为下层大陆的顶级宗门，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入其中。

　　仅凭自己这个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穷苦少年，有可能么？

　　「其实你很不错，就是不够自信一些。试着回想一下在张府的场景，希望你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当时对我嘶吼的勇气和决绝。」

　　「李结巴也对我说过。为什么别人都怕他，因为他不怕死，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将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李结巴是——」

　　「他是我的好兄弟。」向晚想起李结巴，甚至隐隐有一丝幸福的感觉，若不是李结巴，他也没办法这么快凑齐那三百个钱。

　　若不是李结巴，他不可能来到红馆，不可能出名，张府也就不会找到他，这次的仙境之旅自然也不会变成现实。

　　「人生能有那么一个两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可算是一大幸事。但修仙界尔虞我诈，比凡间更甚之！若你真能踏进这块门槛，记得我的话，面对任何人时，不管此人与你有多亲近，务必要留个心眼。」

　　「谨记风兄教诲！」

　　「嗯……我们快到了，还有大概半炷香时间。我加快点速度，你要抓紧了！」不过飞了一个多时辰，二人便已临近纯阳宗。

　　因为好奇，向晚微微将眼睛眯起一个极小的缝隙。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当即便把他震地张口结舌。

　　此时的他正处于数千丈的高空，若非风道扬的灵力罩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暖意，他非得冻死不可。

　　按理来说，这个高度，不管看一切都很渺小。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看到了一座极度巍峨的大山。

　　山体浑然一片绿意盎然，看似近，实际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不难判断此山体积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仅通过肉眼判断便可得知，若风道扬不再提升飞行的高度，那么二人抵达之时，恐怕只能堪堪落在半山腰处。

　　山顶之上，一轮曜日高悬，曜日周边有咒文轮转，如烈阳之环，散出并不刺眼的柔和暖光，仿佛可驱散世间一切黑暗。

　　视界中，整体场景如梦似幻，令人虚实不明，目不暇接。

　　随着离山体越来越近，那一片郁郁丛丛，万木争荣之景愈加清晰。

　　少焉，二人平安落地，正处于半山腰的位置。

　　风道扬一挥袖，撤走了向晚周身的灵力罩，一道冷意袭来，只觉得仿佛离开冬日里温暖的被窝，不由得抖了个寒颤。

　　一手捂着左眼，一手抱胸，向晚如乡巴佬进城般，四面环顾打量着，嘴里时不时发出一声「哇」。

　　山非凡山，木亦非凡木。

　　这里的每株乔木，皆高不见顶，最细的也有七八人合抱之粗。

　　藤蔓绕树而生，树干底部的树皮上有青苔满满，时不时更有巨大树根突出地表，如虬龙般，充满了力量的膨胀感。

　　「这就是仙境吗？这些树都好高好粗，世间竟有树能长成这样……」向晚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仿佛进了一个只存在于梦中的未知世界。

　　风道扬见怪不怪，耸了耸肩道：「这里的每棵树少说也生长了三五万年。毕竟是宗门之地，下有灵脉分布，天地元气充沛，自是与凡间不同。」

　　似乎完全没在听风道扬说话，向晚再次一惊一乍道：「哇！风兄，你快看，那是什么鸟啊！形如乌鸦，却通体洁白，只有头顶一撮黑毛，而且它怎，怎会如此巨大！」

　　「乌顶白鸦，白鸦的异种，五品妖兽。异种通常要么更强，要么不堪一击。乌顶白鸦在白鸦的所有异种中，应是最强的吧。」

　　「哇——不愧是仙人们，你们都吃这白鸦的肉吗？」

　　「嘘！妖兽可是听得懂人话的，别胡说，小心他吃了你，我可打不过它！」风道扬故作紧张地吓他道。

　　「啊？那我不说，我不说了……」向晚连忙捂上了嘴。

　　风道扬拍拍他的肩，表情却一下子严肃下来，语气郑重地道：「千万记得！永远不要把妖兽当做野兽，它们非常聪明，一点都不比你傻，乃是我们人族最大的敌人之一。狡猾，狂躁，嗜血是他们的与生俱来的秉性，以修仙者为食的妖兽更是数不胜数，道行高深者甚至能幻化人形，令你无从察觉。」

　　「真的吗？它们懂人性？」向晚没忍住，又捂着眼睛抬头看了看那盘旋着的乌顶白鸦。

　　「它们不仅懂人性，更会利用人性。人族与妖族的明争暗斗，从上古时起一直延续至今，无数年来从未休止……」

　　「你刚刚说的之一，那还有其他的敌人么？」向晚眨了眨眼睛。

　　「魔修，人族中的败类，比妖兽更甚，此次下山，我便是奉命追杀几位魔修。听闻师尊说起，世上还有魂修的存在。」

　　「很厉害么？」

　　「师尊能提及，自然是厉害的。不过你不用考虑这些，他们大多只存在于中层大陆和上层大陆。像我们下层大陆这种元气贫瘠之地，他们是看不上的。」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向晚默默将风道扬说的这些话记在心头，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已经入门的修仙者。

　　二人又有说有笑地走了一小会儿，渐渐的，一座散发出碧玉般温润光泽的山门便出现在眼前。

　　「到了！进了这道门，便是纯阳宗外宗。门上有阵法，非我宗门弟子强行入内，必将遭到护宗阵法的强势绞杀。这也是那只乌顶白鸦盘旋不断，却不攻击我们的原因。」

　　「我们落地之处离山门不远，这点距离，转瞬间便能抵达，乌顶白鸦即使攻击，最终也只是一场徒劳。由此不难看出，妖族十分聪明，不会浪费体力做些无意义之事。」

　　说完，风道扬一摊手，从乾坤袖中取出刻着三颗太阳的腰牌，将灵力输入其中，缓缓抬起正对山门。

　　感受到腰牌的波动，山门四周道道青色流光霎时腾起，如轻烟袅袅，快速汇聚到山门正中，随后扭曲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旋涡状光道。

　　满含着对未知未来的美好愿景，兴奋却不露于表的向晚第一次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仅存的右眼盯着那令人眼花的旋涡，深吸一口气。

　　「终于，要进宗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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